童年時,我見識過真正的游牧者。一位老阿爸騎著白馬,手執套馬桿,在齊腰深的草浪里追逐離群的黑駿馬。那嗒嗒的馬蹄聲踏破了草原的寧靜。兩匹馬一前一后,鉆進山腳下的楊樹林,倏然不見了。我極度失望,沒能看到老阿爸是否套住了黑駿馬。在回農場的路上,我在車上看到幾頂蒙古包和云朵般的羊群。司機叔叔告訴我:“你看,他家的羊。春天時過來支起了蒙古包,入冬前一拆,裝上勒勒車就離開了。”
長大后,讀書的時候,有一天突然就生出一個想法:讀書是不是也帶點兒“游牧”的天性?我們在書的原野上游走,也不會甘心只守在一片草場里,總會尋覓更豐美的水草,渴望一次次遷徙與重逢。比如我,兒時喜歡讀《神筆馬良》《格林童話》,年輕時喜歡讀《紅樓夢》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,老年時喜歡讀《資治通鑒》《老人與海》……
遠離了故鄉內蒙古科爾沁,我在北京的書齋里,日復一日地做個“游牧”的閱讀者,閱讀著一本又一本書。我也是個“游牧”的寫作者,將數百萬文字圈進了書的綠野,樂此不疲地逐著文學的草浪。那透著墨香的書頁連綴起來,便是我尋覓到的青翠草場。
只是不承想,精神的“游牧”后來竟與腳步上的“游牧”合流了。那年初秋,去河北遷安參加一場“走走路,讀讀書”活動。我們一行人走在長城古道,遠遠望見波光閃閃的黃臺湖靜臥在城市中間。我心中一動:這湖水多像一本攤開的線裝書啊,每一縷波紋,都像浸潤了水汽的文字。也就在那一刻,酈道元筆下的《水經注》與眼前黃臺湖的源流交匯在了一起。古代水系與現代河流在我的閱讀和行走間交織了,那書中提到的源流與眼前的波光重疊在一起。灤河千年流淌不息,我逐灤河行走,其間去追逐河流的知識內涵,去尋找可棲息的文學綠洲,這是多么愜意的事情。
又是一年秋天,去了河南永城,歷史的層疊感撲面而來。我凝視著芒碭山下的古城墻,猛然意識到,千年古城不就像一部厚重的史書嗎?行走于此,閱讀于此,每一塊城磚都是一個千年字符,每一條古巷都是一行千年古詩。佇立在劉邦斬蛇碑前,昔日閱讀過的《史記·高祖本紀》在我眼前“靈動”起來。之前,我曾疑惑過,在信息爆炸的年代里,我們是否在一步步失去深度閱讀的能力?可這般行走讓我釋然了:閱讀并非總要正襟危坐于書齋,當雙腳踩在故事發生的土地上,閱讀自然就成了穿越時空的橋梁。
山路上鋪滿了落葉,踩上去沙沙地響。遠處,一列從永城北站駛出的高鐵列車劃過我的視野,現代景象融入古城遺跡,這是何其悅目而壯美。速度與深度并存,現代與傳統交織,當下與歷史相望。這個時代的閱讀,不正該如此嗎?
在書的原野上游走,也在廣袤的山野中、古城的小巷里游走。在游走中閱讀,天空變得更藍,視野變得更開闊,連心也變得更年輕了。正如先賢所說,“讀萬卷書,行萬里路”,不妨做一個“游牧”的閱讀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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