蘭州 :流淌的文脈

跟著“重走絲綢路”采訪組, 懷著一路興奮,向西,向西。
抵達蘭州,已是華燈初上。
“今晚吃點什么?”領隊問大家。
“那還有啥說的,肯定是蘭州特色——蘭州牛肉面哦!”我們異口同聲。
一天的長途奔波,已是饑腸轆轆。此時,我似乎聞到了飄散在蘭州城里那牛肉面的味道。
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端上來,上面覆蓋著切得薄薄的牛肉,看著就有了食欲。
等著我狼吞虎咽之后,店老板挨了過來。“看你們服裝上印的字,你們是記者吧。”得到肯定答復后,老板打開了話匣子。
“蘭州別的不說,就是這一碗小小的牛肉面,文化深著呢。”老板娓娓道來,蘭州牛肉面里,做面條的面粉及工藝來自漢族,面湯是藏族人的熬制方式,而牛肉面里的蘿卜、牛肉等制作和配搭又來自回族。
我詫異,更興奮。一碗牛肉面,不僅見證民族大融合,而且蘊含著多彩多元的文化。我感慨不已,吃蘭州牛肉面,不僅是在吃面條,更是在“吃”文化,滿城飄香的牛肉面,分明積淀了文化的醇香。
“黃河遠上白云間, 一片孤城萬仞山。羌笛何須怨楊柳, 春風不度玉門關。”小學時,搖頭晃腦讀王之渙的《涼州詞》,開始知道有了一個玉門關的地方,開始知道了甘肅。從那時起,就從書本中喜愛上了甘肅。喜歡那里的曠遠、那里的輝煌、那里的富有。
后來學歷史,又知道了莫高窟,知道了絲綢之路,知道了河西走廊,知道了蘭州。古老而富有神奇傳說的關塞、輝煌燦爛而博大精深的文明,以及 “天上來”的壯美黃河之水,一次次撩撥我的心,于是那個遙遠的地方總是令我向往著,開始惦記蘭州,總想找機會去目睹芳容。
當我真正置身蘭州,以“重走絲綢之路”的視覺尋找曾經的、現在、將來的文化元素時,我一下領略到了那汩汩流淌的文化真味。隨處可見,而且撲面而來。蘭州黃河大橋、五泉山公園、白塔山、碑林,以及那唐三彩塑像……都讓我一次又一次振奮。
蘭州黃河大橋是不能不說的。居住在蘭州城里的四川南充籍商人馬東告訴說,蘭州黃河大橋近些年在不斷增多,但真正成為蘭州城市地標的大橋,還是“黃河鐵橋”。
馬東在蘭州摸爬滾打20多年了,早已把自己融入蘭州了,成了一個地道的“蘭州通”,他如數家珍地介紹說,蘭州“黃河鐵橋”,最正統的名字叫中山橋,俗稱“中山鐵橋”,舊名鎮遠橋,被稱為“天下黃河第一橋”,1907年德國人承建,2013年結束通車歷史,變成了永久性步行橋,也成了全國游客打卡的網紅之地。
我驚異于馬東,作為一個生活在蘭州的外地人,對蘭州黃河大橋能如此爛熟于心。而當我與更多的本地蘭州人溝通時,我就更深層地感受到了蘭州人對黃河大橋的情感。盡管蘭州黃河大橋已有了“子子孫孫”,但眾多市民津津樂道的依舊是黃河鐵橋。一位市民甚至表白說,隔幾天不到黃河鐵橋去看一眼,心里就感覺缺少點什么。
或者這不只是一種橋的情結,更多的是融入骨子里的依戀,是一種永遠忘不掉、抹不去的文化印記。
行走蘭州城,處處見風景,處處有文化。
五泉山,這里不僅有令人曾經神往的五口泉,有明清以來的建筑群,更有霍去病征伐匈奴的傳說,以及古絲綢之路辦理通關文牒的記載。如今,這里成了美麗的公園,成了古老絲路的見證,也成了蘭州人心靈的圣地。歷史的文化在歷經千多年后,依然生生不息在這里交融,在這里回蕩。
登臨白塔山,我的心緒仿佛一下回到了數百年前的烽火歲月。有資料記載,這座白塔,建于1228年前后的元朝,后于明朝重建、清朝補舊擴建。如今,這塔與山相依相存。修建白塔,本意為了紀念不幸病逝于蘭州的和平使者,后來一朝又一朝、一代又一代重修、維修、擴建,更多的就是寄托了對和平的向往、期許和追尋,這個意義早已遠遠跨越了塔的本身,傳遞著一份世代守望的文化血脈。
而與白塔比鄰的蘭州碑林,更是一種地域文化的大薈萃,真、草、隸、篆、行諸種書體在這里集合,古今各路書法大腕在這里集聚,黃河文化、絲綢之路文化、西部文化等多元文化在這里交匯,不僅展示出輝煌歷史和當代成就,更是蘭州人代代相傳的文化寶藏和代代吟誦文化精髓。
蘭州古稱金城,始建于隋朝。單就這1000多年的歷史跨度,就足以讓后人領略到蘭州渾厚多彩的文化。蘭州大學歷史系教授、博士生導師倪國良就直白地告訴我們,是民族文化融合促進了蘭州的勃興。倪教授還特意舉例說,蘭州當地基于內地絲綢發展起來的絲綢品,比如頭巾、服裝,又帶著西域特色的邊花和紋路。
回味倪教授這番話,我的思緒仿佛一下浮現出那漫漫絲綢路的情形——滿馱絲綢的駝隊,駝鈴叮當而來……
而當來到蘭州天水路敦煌風藝術館里,一組帶著泥土氣息、充滿西域風情的唐三彩塑像鮮活呈現在我面前:5個波斯商人,戴著椎形小帽,穿著敞肚長衫,牽著12匹滿載貨物的駱駝,風塵仆仆穿越沙漠。這也許只是絲綢之路漫漫長路中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印跡,但存續的則是一個永不磨滅的文化遺產。“能收藏到這組彩塑像,今生無悔。”這是南充商人馬東最引以為自豪的“杰作”,其實也是蘭州人的財富。正是他們用心用情呵護這份文化遺產,才讓蘭州的文脈延續傳承,也讓城里流淌的文化香味更醇更濃。
□周漢兵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