敬一丹：生命的體驗可以共鳴

　　□本報記者 劉蓓蓓

　　敬一丹 主持人。1988年進入中央電視臺，后擔任《一丹話題》《焦點訪談》等節目主持人，連續3屆獲得金話筒獎，榮獲第16屆上海電視節“電視主持人30年年度風云人物”等，出版作品《我遇到你》《那年那信》《我 末代工農兵學員》。

　　寫作失親之痛，是痛苦的過程，敬一丹也如是。在《床前明月光：為親愛的媽媽送行》一書創作過程中，她因為哀傷，中斷了多次。家人勸她：不行……就別寫了。敬一丹說：寫，難受，但不寫，更難受！

　　敬一丹還是完成了媽媽的囑托，這本書最近由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。通過這本書的寫作，敬一丹明白：“逝者漸遠，留下的一切都將保持著生命的溫度，而我們對生命的認識和體驗會幫助自己獲得心靈深處的寧靜。”

　　完成母親最后心愿

　　作為觀眾熟知和喜愛的電視節目主持人，退休后的敬一丹筆耕不輟，出版了《我遇到你》《那年那信》《我 末代工農兵學員》幾本書。她說之所以寫作《床前明月光》，是因為媽媽在病床上的一句話。

　　2017年10月，敬一丹的媽媽被確診為癌癥，陪伴在媽媽的病床邊，那是她工作以后陪伴媽媽最長的一段時間，也是她與媽媽慢慢告別的過程。這段時光里，伴隨著病床邊的焦慮和憂愁，伴隨著病情起伏帶來的困惑與糾結，留下了母女間最后的溫情。

　　“媽媽是一個愛記錄、喜歡留存和分享的人，她曾經用信件、文字、影像記錄了自己和家庭的每一個歷程。”敬一丹回憶，在病床上，媽媽對她說：“你把這一段寫寫吧！我不能寫了。”敬一丹理解媽媽最后的心愿。

　　寂靜的夜里，她望著窗外的月亮，看著病床上的媽媽，一個書名在她的腦海里油然而生——“床前明月光”。從小熟悉的這5個字，在特定情景里有了新感覺，人們習慣用“夕陽”形容晚年，夕陽，意味著天將慢慢黑下來，但天黑了，還有月光。月光雖不耀眼，卻柔和安寧。在敬一丹看來，那是生命的態度，是家人的溫情，是伴隨生命最后旅程的光。在與媽媽相伴的最后日子，敬一丹的生命體驗浸透著痛感：媽媽在時，我看到最遠的地方是夕陽；媽媽不在，我一眼就看到了盡頭，看到了月光……

　　2019年4月27日，在敬一丹64歲生日這一天，媽媽永遠離開了人世。忍著悲痛，敬一丹開始寫作這本書。

　　生命思索關乎每個人

　　完成書稿時，敬一丹本以為不會常常流淚了。但猝不及防，新冠肺炎病毒疫情襲來，“我又常常流淚了”。在書的后記中，敬一丹寫道：“失親，不是一個人的悲傷，疫情逼著千百萬人直面生死……從疫情中走過，我們傷痕累累。痛中思痛，痛定思痛，種種傷痛、種種代價會轉為記憶，留給未來。”

　　在寫作過程中，敬一丹有一個清晰的方向：失親之痛不能分擔，但生命的體驗可以共鳴。這本書不僅僅是述說哀傷，更是記錄了作者在生命過程中的體驗、抉擇面前的惶惑、情感交流中的感悟，希望能夠與關注生命的讀者交流。

　　敬一丹寫作時，帶有電視節目主持人的表達慣性，她的話題總是伴隨著對象感，有著普遍的關注度。

　　比如，當親人得了絕癥后，到底告不告訴她（他）？這是敬一丹遇到的難題，也是曾出現在中國千家萬戶的話題。不同的患者，不同的家人，不同的環境，因人而異的選擇。萬般糾結，沒有唯一答案，這正是敬一丹與讀者的思考空間。

　　比如，變老的時候，以怎樣的姿態生活？面對生死時，持怎樣的態度？這是一代又一代人都要面對的，而處于當今老齡化時代的中老年群體，這種關注更為熱切。在敬一丹眼里，媽媽就是從容變老的榜樣。書中記錄了媽媽變老的過程，媽媽對年齡的看法、對自己后事的準備。媽媽怎樣成為“微信控”？女兒退休時媽媽曾怎樣教導？媽媽留下哪些精神遺產？為什么媽媽要穿警服告別？點點滴滴，都傳遞著積極通達的人生態度。將要變老、正在變老、已經變老——不同年齡段的讀者會在書中與歲月交匯。

　　比如，常在床邊照顧病人，家人會不會也成了病人？巨大的壓力面前如何避免心理失衡，以怎樣的心理支撐渡過難關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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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這些帶有痛感的思索，這些有關生死的問號，不僅僅是作者的。

　　為明天而寫的人生體驗

　　寫作這本書，對敬一丹來說雖然是一種痛感的記錄，但是，她認為這種記錄是有價值的。

　　敬一丹希望，讀者能夠通過閱讀這本書，感受到對生命的認識，對人生不同階段的體驗，“我希望讀者讀了這本書后，在面對生命的時候更多一些從容，我覺得這是一種健康的人生態度”。

　　就如同敬一丹所說，這本書寫的是昨天的事，但卻是為了明天寫的。因為人們在今天面對明天的時候，面對未來的時候，不管是哪個年齡段，都會遇到生命的進程這樣的話題，所以面對著時光、生命，最好從現在開始就對生命有更多的思索。

　　敬一丹媽媽在海南三亞度過了她的晚年。敬一丹說，送走了媽媽以后，她在三亞住了一段時間，盡量讓自己平復下來開始寫這本書，最后的完成是在北京。所以，在去年年底舉行的首屆海南島國際圖書（旅游）博覽會上，敬一丹得知這個書展的消息后，在書展第一天，就以讀者的身份去了展會。她說：“除了在話筒前和大家溝通，還可以通過文字，非常喜歡這樣的方式，也特別享受當讀者的感覺。”

　　同時也正是閱讀，給了敬一丹啟發與力量。她說，媽媽病重期間和離去之后，她的閱讀有很多都是關于生命主題的，比如美國醫學專家阿圖·葛文德的《最好的告別：關于衰老與死亡，你必須知道的常識》，美國作家黛比·吉森尼的《生命課——告別與前行》，還有一些醫生寫的書，“這是我重新認識生命的一個過程”。在這個過程中，她又重讀了一些作家寫失親之痛的作品，比如張潔的《世界上最疼我的那個人去了》，比如周國平的《妞妞》。“雖然依然是痛感的閱讀，但重讀的時候這些作家啟發了我，給了我一種力量讓我堅持寫下去。”敬一丹如此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