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西北角·中國甘肅網(wǎng)記者 宋芳科
在民樂縣豐樂鎮(zhèn)雙營村,這片曾被稱為“海西二壩”的土地上,時間仿佛對文化格外寬容。村頭的老槐樹下,藏著千余冊泛黃的檔案——書法卷軸上墨跡未干,糧草賦稅冊里藏著先民的生計,渠系水規(guī)的刻痕里流淌著治水的智慧。而在這片文化的沃土中,一盞盞八仙花燈,正穿越150年的光陰,將儒釋道的哲思與民間藝術(shù)的鮮活,編織成一部“活著的歷史”。

清代同治年間,秀才何文揚在油燈下鋪開宣紙,將八仙故事化作三場大戲。《瑤池赴會》的仙樂飄渺,《八仙慶壽》的祥瑞滿堂,《天官賜福》的普天同慶,再配上《達摩請神》的莊嚴、《劉海撒金錢》的喜慶,一場融合嗩吶雄渾與絲竹清越的視聽盛宴就此誕生。更難得的是,這出戲里藏著中國人的精神密碼:呂洞賓的“仁愛”、鐵拐李的“濟困”、何仙姑的“孝悌”,在唱念做打中化作田間地頭的樸素道理。

雙營村人對文化的守護,像極了他們修渠引水的執(zhí)著。2013年,當(dāng)《八仙燈會戲》成為民樂縣非遺時,傳承人何同明在祖宅的閣樓里翻出了泛黃的手抄本,紙頁間還留著祖父的批注;2015年,張掖市非遺的牌匾掛上村頭,何增平擦拭著陪了他四十年的嗩吶,銅制的管身泛著溫潤的光;2023年,雙營村入選“甘肅省民間文化藝術(shù)之鄉(xiāng)”,村里的老藝人們圍坐在一起,用秦腔的調(diào)門哼著“天官賜福”;2024年12月,當(dāng)省級非遺的證書抵達時,何同明正帶著村里的孩子們排練,孩子們手中的花燈照亮了整片打谷場。

作為第四代傳承人,何同明的書房里擺著三件“寶貝”:一本用麻線裝訂的劇本,每一頁都夾著祖父親筆寫的注解;一套褪色的八仙戲服,針腳里還藏著母親當(dāng)年的溫度;一把老榆木椅子,椅背上刻著“戲比天大”四個字,是父親臨終前的遺言。他常說:“八仙燈會戲不是廟里的泥塑,是活在人身上的精氣神。”

而何增平的嗩吶,則是另一段傳奇。這把銅制的樂器跟著他走南闖北,吹過紅白喜事,也吹過非遺展演。如今,他總愛帶著徒弟們用嗩吶模仿鳥鳴,讓傳統(tǒng)曲調(diào)里多幾分生機。“音樂要像渠里的水,”他常說,“得流動起來,才能灌溉莊稼。”

在何同明和何增平的推動下,白廟村、張滿村的表演隊如雨后春筍般涌現(xiàn)。白廟村的年輕人將現(xiàn)代舞蹈元素融入表演,張滿村則把燈會搬到了線上,用直播讓更多人看到八仙花燈的璀璨。去年元宵,三村聯(lián)演的盛況空前,打谷場上擠滿了人,連隔壁縣的觀眾都驅(qū)車趕來。一位老漢抹著眼淚說:“這戲啊,比電視里的節(jié)目還親。”

更讓人欣慰的是,越來越多的孩子開始學(xué)戲。何同明教他們念白,何增平教他們吹嗩吶,村里的婦女們則忙著縫制戲服。當(dāng)孩子們舉著花燈跑過田埂時,那場景像極了百年前的某個夜晚——一樣的月光,一樣的燈火,一樣的文化傳承。

《八仙燈會戲》的傳承,從來不是簡單的“保護”,而是一場文化的“重生”。當(dāng)何同明在劇本里標注上新的注解,當(dāng)何增平的嗩吶聲里混進電子音效,當(dāng)孩子們用短視頻記錄排練花絮,這門古老的藝術(shù)正以最鮮活的方式,融入這個時代的脈搏。

或許,這就是非遺的魅力所在:它不是博物館里的玻璃展柜,而是村頭巷尾的煙火氣;不是刻在石碑上的文字,而是代代相傳的體溫。在豐樂鎮(zhèn)雙營村,一盞八仙燈,照見的是過去,溫暖的是現(xiàn)在,點亮的是未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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