敦煌遺珍“還鄉(xiāng)” 文明對話“回響”

新華社北京4月15日電　題：敦煌遺珍“還鄉(xiāng)” 文明對話“回響”

　　新華社記者史競男

　　敦煌文獻系統(tǒng)性保護整理出版工程日前發(fā)布最新成果——

　　《敦煌文獻全集》首批推進項目《法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文獻》（全彩版）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，成為第一種全彩高清出版回歸的海外藏大宗敦煌文獻，引起各界廣泛關注，讓以敦煌文獻研究為重要范疇的敦煌學再次走進大眾視野。

　　百余冊皇皇巨著背后，是流散海外的敦煌遺珍跨越百余年的“還鄉(xiāng)”之旅。經(jīng)過幾代學者不懈努力，“敦煌在中國，敦煌學在世界”已成為中國學者文化自信的全新表達。

　　從“學術(shù)傷心史”到“滿世界尋找敦煌”

　　“敦，大也；煌，盛也。”絲路重鎮(zhèn)敦煌，見證了多元文明的交匯。

　　1900年，一個意外之舉震驚世界——道士王圓箓在莫高窟清理流沙時意外發(fā)現(xiàn)了藏經(jīng)洞。經(jīng)卷、繪畫等6萬余件文物，在這間不到8平方米的洞窟里封存數(shù)百年后，重見天日。

　　這些由多種文字的寫本、印本組成的敦煌文獻，時間跨越4世紀至11世紀，內(nèi)容涵蓋社會、經(jīng)濟、文化、藝術(shù)、宗教、醫(yī)藥及中外文化交流，被譽為“中國中古時代的百科全書”。

　　然而，國力衰微，文物流失。

　　1908年，法國探險家伯希和進入敦煌藏經(jīng)洞，攫取數(shù)千件珍貴文獻運離敦煌；1910年，法國國家圖書館迎來該館最豐富的一批東方藏品——伯希和敦煌收集品……

　　國學大師陳寅恪在為《敦煌劫余錄》作序時慨嘆：“或曰，敦煌者，吾國學術(shù)之傷心史也。”敦煌藏經(jīng)洞一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，即開啟了敦煌文獻流散世界的命運，最終形成了敦煌文獻世界四大收藏主體機構(gòu)，即英國國家圖書館、法國國家圖書館、中國國家圖書館和俄羅斯科學院東方文獻研究所。

　　此后，各國學術(shù)力量紛紛介入，敦煌學逐漸成為一門國際顯學。20世紀80年代初，流傳著“敦煌在中國，敦煌學在國外”的說法。

　　北京大學博雅講席教授、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會長榮新江，過去40年間一直在“滿世界尋找敦煌”。如今，他欣慰看到，在一代代學者的共同努力下，我國在敦煌學諸多領域占據(jù)了領先地位。

　　“幾代中國學人不斷追尋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敦煌寶藏，現(xiàn)在完全可以說，中國已經(jīng)掌握了敦煌學研究的國際話語權(quán)。”榮新江說。

　　從“可讀”到“可顯微研究”

　　敦煌遺珍散落各地，給系統(tǒng)性整理和研究帶來了巨大挑戰(zhàn)。近年來，隨著科技進步和出版理念革新，敦煌文獻整理出版迎來新機遇。

　　2022年4月，中辦、國辦印發(fā)《關于推進新時代古籍工作的意見》，明確“加強古籍搶救保護、整理研究和出版利用”；同年10月，全國古籍整理出版規(guī)劃領導小組印發(fā)《2021—2035年國家古籍工作規(guī)劃》，將“敦煌文獻系統(tǒng)性保護整理出版工程”列入推進實施的重大工程。

　　也正是在這一年，《敦煌文獻全集》首批推進項目《法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文獻》啟動，目前已出版110冊，刊布文獻編號約4000號、圖版約40000幅，定名文獻6000余種。

　　本書主編榮新江介紹，作為“敦煌文獻系統(tǒng)性保護整理出版工程”的重要階段性成果，《敦煌文獻全集》旨在以高清全彩方式，高水平集成刊布、高質(zhì)量系統(tǒng)整理散藏于世界各地的敦煌文獻。《法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文獻》正是法藏敦煌文獻的高清彩色圖錄。全書整理刊布伯希和在敦煌所獲、目前藏于法國國家圖書館2001至6040號的全部文獻圖版及全新定名，以大型全彩高清形式全面影印整理出版，高度還原原卷面貌。

　　業(yè)界普遍認為，伯希和雖不是第一個進入藏經(jīng)洞，所獲數(shù)量也并非最多，但其所得卻為精華。法藏敦煌文獻內(nèi)容豐富，如同中國古代文獻的博物館，上起魏晉、下訖宋代，包括宗教典籍、四部佚書、公私文書、絹紙繪畫等，蔚為大觀。這一重要文獻庫保留了許多古代典籍的早期抄本和古佚版本，展現(xiàn)了中國古代政治經(jīng)濟生活面貌，也印證了多彩的絲綢之路。其中，還收有唐代等多個朝代的書法珍品，如唐太宗《溫泉銘》拓本、柳公權(quán)書《金剛經(jīng)》唐拓本等，體現(xiàn)了極高的藝術(shù)價值。

　　“對學術(shù)研究而言，敦煌文獻原材料的公布最為關鍵。”國內(nèi)最早開展大型敦煌文獻出版的機構(gòu)之一、上海古籍出版社社長呂健說，敦煌文獻的公布出版經(jīng)歷了早期經(jīng)眼編目時代、中期縮微膠片時代以及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黑白影印時代，終于迎來全彩高清時代。

　　“圖像精度較以往提升了10倍，使原本模糊不清的墨跡、細微的朱筆校改、隱蔽的裝幀痕跡等均清晰可辨。”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名譽會長、首都師范大學教授郝春文認為，這一出版成果開啟了敦煌文獻從“可讀”邁向“可顯微研究”的新階段。

　　從“再生性保護”到“全球共享”

　　敦煌文獻是各種文明長期交流融匯的見證，是中華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文化的代表，是世界文明的瑰寶。

　　專家認為，海外藏大宗敦煌文獻首次實現(xiàn)全彩高清出版，建立起新的文獻出版標準與規(guī)范，不僅解決了傳統(tǒng)研究中“看不清”“辨不明”的技術(shù)瓶頸，更催生了書籍史、寫本學等新興研究領域，標志著敦煌學從文本釋讀向多維文化闡釋的轉(zhuǎn)型，真正“掀開敦煌文獻研究新的一頁”。

　　成果，來自跨學科、多語種的研究團隊通力合作。這支隊伍匯集了寫本學、書法史、唐史、敦煌文化史以及于闐文、回鶻文、藏文、粟特文等古代語言研究領域的專家學者，充分吸收國際敦煌學百余年研究成果，對文獻進行了系統(tǒng)性重審，在定名精確性方面取得突破性進展。

　　敦煌研究院副院長張元林說，法藏敦煌文書的高水平整理、高清彩色出版，同樣有助于敦煌藝術(shù)研究，促進敦煌文書和敦煌壁畫、塑像之間的綜合研究。

　　“讓沉默的紙張開口說話。”敦煌學家認為，全彩圖版的刊布是一種“再生性保護”，讓塵封散失的文物在釋讀中擁有了全新生命。

　　“常言道‘紙壽千年’，任何文物都不可能永久，高清影印敦煌文獻意義重大。”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王素說，《敦煌文獻全集》“法藏”首批成果出版，實現(xiàn)了高質(zhì)量保護和數(shù)字化回歸，夯實了流散海外敦煌文獻全方位整理研究和回歸的扎實基礎，也開拓了中外文化交流合作的新途徑，對開展其他海外中國文物的全面調(diào)查、整理和研究有重要啟示作用。

　　在北京大學副校長王博看來，此次珍貴海外文獻的出版回歸具有里程碑意義，將推動歷史、藝術(shù)、語言、寫本等多方面研究的深化發(fā)展，展現(xiàn)了數(shù)字人文時代文獻研究的新范式，為絲綢之路文明互鑒研究樹立了新標桿。

　　專家表示，這一成果有助于促進敦煌文獻在全球范圍內(nèi)的共享傳播和敦煌學的國際交流合作，讓古絲綢之路上的文明對話回響不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