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簡”述廉潔 | 兩千年前的書信禮儀制度

　　【簡牘釋文】

　　【讀簡有得】

　　1973年出土于肩水金關(guān)遺址第三號房間中，木牘一枚，長16.2厘米、寬2厘米、厚0.3厘米，三級文物，原牘殘斷，字跡不清。正面兩行，反面三行書寫，寫信人尹衡，收信人偉卿。漢代重視臘祭，對百官有賜臘的制度，因此從信中尹衡感謝偉卿的臘節(jié)禮物可以看出，雙方是工作中的好友。

　　信中尹衡問候友人起居，提醒他春天氣候不和，需注意身體，加強飲食。在最后，尹衡對偉卿感慨道，這邊塞的日子真的不好過啊，幾乎找不到有趣的事情跟你說說。雖然信件殘斷，除問候外的具體內(nèi)容已不可見，但依然為我們了解漢代官吏之間的日常交往，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原始資料。現(xiàn)藏甘肅簡牘博物館。

　　一、書信格式

　　從河西地區(qū)出土的書信簡牘實物來看，漢代書信主要包括收信人尊稱、信首問候語、寫信人自稱、拜禮、正文、結(jié)尾問候語、信末拜禮七個部分。這封來自肩水金關(guān)的書信由于原牘殘缺，末尾的問候語及拜禮字跡不可見，除此以外，格式是完整的。“偉卿足下”為收信人尊稱，“叩頭閑者起居無它”為信首問候語，“□丞問起居叩頭”為寫信人自稱及拜禮，信中“偉卿強飯厚自愛慎春氣”是重復(fù)的問候語，以不厭其煩地囑托偉卿加強飲食、注意天氣，表達寫信人深深的擔(dān)憂。

　　二、文字表達禮儀

　　（一）對自己的謙稱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　　由河西地區(qū)出土的漢代書信簡可見，寫信人通常在信件開頭自報身份，或以名自稱如“黨叩頭言”“劉儀叩頭白”“禹伏地言”等；或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上謙稱以示尊敬和謙遜，如“賤弟謙叩頭”“賤子圣謹請使再拜”“弟宣叩頭言”“弟子王習(xí)詣霍師門下叩頭”等。除在首行向收信人表明身份時會使用謙稱，正文中涉及寫信人自身情況時也常用自謙之詞表達自己的卑微，如“建宜以時至前不肖□□不在死罪”中的“不肖”，“敢陳愚因言王”“愚自以為直□”中的“愚”，“吏奴下薄賤”中的“薄”“賤”等都是常用在信件正文中表謙虛恭敬的自稱。子女致信父母則自稱“息子”，這是專屬于子女的謙稱，如“息子來卿叩頭多問”。

　　（二）拜禮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　　漢代書信的拜禮體現(xiàn)在河西簡牘中的有“伏地再拜”“叩頭”“伏地”“再拜”“伏地叩頭”“頓首”等。

　　如“宣叩頭白”，再如 “贏伏地再拜請”“□褒叩頭白”“宣伏地報”“強謹再拜請子元君以強疾”“伏地叩頭言君候足下善”“紀忠頓首白□坐前毋恙”。這些常見拜禮生動地表現(xiàn)了寫信人放低自我身份以抬高對方地位的禮儀。在漢代，儒家思想盛行，戍卒官吏接受儒家思想的教育，逐漸形成了謙遜待人、以他人為尊的思維模式，這種傳統(tǒng)思維一直延續(xù)到了現(xiàn)代。“叩頭”“伏地”類的拜禮在今天看來稍顯夸張，但從出土的漢簡材料看，幾乎每一份信件的拜禮都是如此，即在當(dāng)時已經(jīng)形成了完善且全社會認同并使用的書信禮儀制度。

　　（三）尊稱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　　上述謙稱、拜禮間接表現(xiàn)對他人的尊重，書信中收信人尊稱則直接表現(xiàn)了尊卑禮儀。地位低微者與地位較高者致信不直呼其名，而是用稱呼其身邊的下屬、侍從的方式來指代收信人 ，使用較多的稱呼如“足下”“馬足下”“坐前”“執(zhí)事”“御者”等。這種情況比較普遍，主要存在于官場私記或致有官職朋友的信件中。如“少卿足下善”“子元足下” “長卿王君足下”“君馬足下”“成卿孟卿坐前”“子贛坐前”“君仲坐前”“王士執(zhí)事善毋恙”“掾坐前夫人御者足下”。此外還有“丈人”作為年長者的稱呼常出現(xiàn)在書信的正文中。

　　（四）問候語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　　問候語通常在信首尊稱之后和正文之后，分別作信首問候語和信末問候語。問候語常表達寄信人對收信人的衣食關(guān)心（甚至有用“起居”直接指代消息）、對邊塞工作生活艱苦的慰問、對邊塞氣候不佳的擔(dān)憂等。如有關(guān)衣食起居的問候語有“平衣”“強幸酒食”“人馬起居”“近衣裘”“深衣”等，這些短句體現(xiàn)了人們對親朋的深切關(guān)心。穿衣飲食在物質(zhì)資料并不豐富的年代很令人憂慮，身處邊防、遠離家鄉(xiāng)的吏卒生活則更為拮據(jù)，物質(zhì)匱乏、工作辛苦，遠方的親人朋友只能依靠信中的問候表達擔(dān)憂的心情，慢慢形成了筆者所見漢簡書信的問候格式。還有關(guān)于塞上工作辛苦的問候語“慎塞上”“謹候望”“苦候望”“良苦迫塞上”“勞苦事”“良苦官事”“獨勞（苦）”“明察蓬火事”等，這些都與邊塞吏卒日常工作相關(guān)，“候望”指瞭望敵情，屬于烽燧候望系統(tǒng)，是邊塞軍事組織中重要的一環(huán)。氣候相關(guān)的短句也常以問候語出現(xiàn)在漢代河西出土簡牘書信中，如“盛寒不和”“春氣不和”“始春不和”“方春，時氣不調(diào)”等。

　　從古至今，書信格式的構(gòu)成都與禮儀息息相關(guān)。漢代儒家思想盛行，人們尊敬長輩、禮敬朋友、禮尚往來的意識很強。簡牘所見書信的格式具有時代風(fēng)格，體現(xiàn)時代風(fēng)貌，如實地展現(xiàn)了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對禮儀的重視。人們在書信往來中頻繁地表達尊卑有序，是漢代人多行禮教的真實體現(xiàn)。

　　（李晶撰寫）